四海山之美，不止于雪

　　2月19日的温州，高山上又飘起了雪花。去年初春，温州市区曾下过一场十年一遇的豪雪。今年，如大部分年份一样，温州的雪只下在高山之巅。

　　每当这时候，在温润之州渴望看雪的人们，便会想到永嘉四海山。

　　温州山里的雪吧，倒是不少见，海拔千米以上的，比如雁荡山百岗尖、乌岩岭白云尖等等，每年低温的日子里都有雪，但是徒步登山看雪，需要莫大的勇气。四海山之所以更能被人惦记，很大一个原因在于可以通过公路自驾直通山顶。

　　当然，四海山之美，远不止于雪。

　　一

　　中国人传统概念里的诗，大多与山水有关。山，涉及登高望远；水，涉及一叶扁舟。这又难免让人联想到中国山水诗鼻祖谢灵运与孕育他山水诗情的永嘉山水。

　　今年春节，位于鹿城藤桥戍浦江畔的曹湾山遗址博物馆试开放。在这里，考古专家利用3D数字建模还原出4000年来温州“瓯居海中”的山海地理面貌。

　　4000年前，温州的海域面积比现在要辽阔许多，一度延伸至现今的永嘉县域。温州市区最早的人类聚落开始在海边的曹湾山出现。

　　但是，这跟永嘉深处瓯江某条支流的源头四海山，有什么关系呢？

　　答案便与诗歌有关。遥想1600年前，温州的海域依旧比现在辽阔许多。著名诗人谢灵运，乘一叶扁舟，从温州这个初创不久的城市出发，渡江渡海到过瓯江下游支流戍浦江，也上溯瓯江支流深入楠溪江。大楠溪、小楠溪流域都留下他的足迹和诗篇。

　　不过，谢灵运独没有登上更遥远而高耸的四海山。当然，千百年过去了，步其后尘的历代著名诗人也都没有到过四海山。因而，四海山也就不是常人眼中的诗山。究其原因，不过两点：太远，山脚无水路可达；太高，隐于层层丛莽。故人迹罕至。

　　如今，不用一叶扁舟，亦不用长途跋涉，车轮代步就可轻松抵达四海山山顶。

　　初来乍到的人们，看完这里的大概样貌，会惊奇发现：这与“三山五岳”中的庐山何其相似！

　　山顶有大湖，名曰绿洲湖，一如白居易在庐山山顶湖畔所言：“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湖畔的大片野生杜鹃，就盛开在四月末五月初，成片红的蓝的紫的，受纯净的空气与水的滋润，延续着春天的热闹。

　　山顶之下的峡谷中也有壮观的瀑布。瀑布旁，林深时见鹿，鸟鸣水声中。那鹿，多是黄麂与黑麂；那鸟，有林子里尾羽漂亮的白鹇，有溪边羽毛鲜艳的红胁蓝尾鸲。

　　谁还说四海山不是一座诗山呢？

　　二

　　现在，让我们深入更细节的四海山。

　　站在四海山上，其实看不到真正的大海。所谓的“四海”，指的是云海、雪海、林海、花海四大奇观。

　　林海自不待言，至于花海，如前所言，多的是山巅五月的野生杜鹃花海。至于云海，凡是大山观云海，第一要务都是观者的运气。常言道：“天有不测风云。”山中阴晴不定，云海出现的概率虽然很大，但遇见率也没有达到100%。

　　四海山的云海，盛夏时节出没最多。

　　若是夏天至四海山之巅的湖畔，首先会感觉到周遭清凉。在丛林密布的湖畔小径漫步，即便是盛夏，也感觉不到一丝炎热。在这座多清泉涌出的大山里，处处有清澈的溪涧流水。因为海拔高，周遭的蝴蝶、花草、溪鱼，都和山底下日常见到的不同，色泽鲜丽，充满灵气。

　　午后，时不时地，会来一场阵雨。这阵雨，也特别有性格。比如，突然一阵山风吹过，就会发现某个角落有点点的落雨，一点点从湖水的上游打到湖面，又一点点打到眼前，最后，都落到山谷下面去了，就像风吹过一样。然后，天气又晴了，水面全是蓝天白云的倒影。

　　你若想看四海山的别样云海，阵雨过后近黄昏，就是最佳时机，要快跑至能见到落日的四海尖一带。站在这一带，对面的山连着山，连绵起伏不绝。这所有的山腰，就被一条蔓延的云带裹缠着，在夕阳下闪着淡淡金黄的光。谢灵运曾有一句诗很贴切地形容这样的景致，叫“夕曛岚气阴”。

　　当然，这还只是四海山真正意义上的云海的前奏。最好的做法是，在四海山庄里夜宿一宿，次日晨，在晨光熹微中登上附近海拔1097米的四海尖制高点。

　　人们为什么要去登山？因为山就在那里，我们要登到最高处去进一步了解它。而在日出时分登上四海尖，真的不会让人失望。丛林间一级级石阶登到头，突然，四周变得豁然开朗。云海，就迎面撞了过来，茫茫白云漂浮着，只让绵延的群山露了个头，如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此情此景，如果李白来了，会说什么？DeepSeek如此替他作答：“举杯欲饮天地阔，山河万里一梦遥。”

　　如果李白是个喜欢喝早酒的人，这诗句倒也贴切。

　　三

　　关于四时之美的冬天之美，清少纳言在她的《枕草子》中是这么说的：“冬则晨朝。降雪时不消说，有时霜色皑皑，即使无雪亦无霜，寒气凛冽，连忙生一盆火，搬运炭火跑过走廊，也挺合时宜……”

　　但四海山的冬天之美可没这么简单，大约是：冬则晨朝。降雪时不消说，有时霜色皑皑，即使无雪亦无霜，寒气凛冽，连忙赶赴青龙谷，可见冰瀑、冰挂、雾凇，如琉璃世界。

　　春节假期刚过不久，温州市区曾有过短暂的最低气温达0℃的一两日。那时，四海山山巅的最低气温低至-7℃。遗憾的是，天空太过晴朗，没有任何降雪迹象。

　　不过，正是在这样的冬天，山巅另一侧的青龙谷，孕育出一个晴日下的冰冻奇观。

　　青龙谷是一个高山峡谷，其中的植被，可以被视为四海山中的原始次生林。流水从平坦的溪涧深潭一直汇入险峻的崖壁，涌出为一段又一段瀑布。

　　。在平均气温-5℃的日子里，青龙谷中的溪潭水面全部结了一层厚厚的冰。一直走向瀑布流水的崖壁旁，瀑布也结冰了！从悬崖落下来伴着流水的，还有落在底下深潭冰面上的粒粒圆润的小冰粒。“大珠小珠落玉盘”，大概就是这样的画面。

　　在温州，赴山巅看雪，一如赴山巅看日出云海，于观者而言是一种运气。不过就四海山来说，冬天遇雪的概率还是比较大的。

　　下雪时，山中便是茫茫雪原，车行山道，密布的行道树像换了盛装，统一成庄严的白色，好像一直往前走，就有可能望见白雪公主的城堡。

　　在这片我们惯常生活着的区域中，似乎生活久了，也难免缺乏新鲜感。不管怎样，时不时地出发，与临近的高山和大海相遇，其实深入其中，还是会发现，身边所见有不少惊喜。

　　比如在四海山，我们能遇见春天妙曼的花海，夏天茫茫的云海，秋天层林尽染的林海，冬天银装素裹的雪海，还有，在如今的温州市区通常不会有的-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