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索】由“奉恩门”考古复现探源温州建城思维

　　李正柏 闫欢

　　自2021年10月在配合望江路下穿工程项目考古前置工作中发现朔门古港遗址以来，系列遗迹不断发掘复现，近期取得新进展，宋代城门之一奉恩门被考古队发现。这一曾出现在《弘治温州府志》中，俗称海坛门的温州古城门的复现，不仅为温州朔门古港遗址考古工作三周年带来新进展，也填补了温州城考古的空白，凸显温州千年“港城一体”特色，更提示我们亟待进一步探源“港城一体”所承载的文化价值。对古代城市形态特色的理解一般是以城市物质空间的外部轮廓、内部结构及其构成要素的空间关系为主要考察对象的。城门作为物质性基础设施，在探究其城市对外门户功能的同时，更应明确其空间秩序的设置机理。

　　郭璞于东晋太宁元年(323年)接手温州城建工作，他以“象思维”，这一中国古代的精英思维方式出发，将中国古典营造“因地制宜”的法则发挥到了极致，将天象、地理与人情做到了非常完美的结合。“象思维”充满了哲学与科学的思考。著名哲学家牟宗三指出，周易蕴藏着象思维的全部秘密，历经自然易、占筮易、哲学易、科学易的长期发展。郭璞以这一思维方式，成功找到了温州城市选址的定位法理、城市建设的科学依据以及对诗意生活的哲学认知。

　　城市建设的科学性与说服性统一

　　中国古代城市的建设一般坐北朝南，主要受到政治、文化、季风气候等影响。按常理说，温州的建城一般也会坐北朝南，但是实际却与之相反。据《温州府志》记载，“初谋城于江北，郭璞取土称之，土轻”。这说明瓯江北岸的土壤含水量高、承载力弱、夯实程度低，不适合建城，而南岸却相对适合。如何说服郡守以及城中百姓，让他们接受城市建设的科学性成了郭璞面临的一大难题。

　　郭璞发现，温州所特有的“九山”地理空间格局，构成兼具形象与风水意涵的九星格局，为温州古代城市建设和城门设置提供了思维启发。在温州的周边有七座山峰，分别为华盖山、海坛山、郭公山、松台山、积谷山、巽山、仁王山。它们山峰错立，依次相连构成了宛如北斗的星象奇景。同时在北斗“斗柄”位置的两侧还有两座相连甚密的灵官山和黄土山，整体造型趋于更加稳定的“勺状”。郭璞登高见到如此神奇的地貌景观后，将温州古城的建设与其地貌景观结合，让古城的轮廓沿着山势而建，形成了“斗城”的形象。

　　郭璞顺山势而建，这些山合围成一个相对安全稳定的区域，满足了温州在军事防御、水力资源利用、农业发展等方面的需要，同时也满足了古人对日月星辰的自然崇拜。至此，星象的形式成就了温州城市的格局，郭璞巧妙地将领悟到的自然秩序与社会秩序进行了同构，实现了天人的合一。

　　城市规划的功能性与审美性统一

　　“象思维”的巧妙之处在于，它将天象和地象结合的同时，还统筹了“人情”。象思维继承了《周易》“三才”(天道、人道、地道)的思想，追求天、地、人的相互依存、动态平衡以及和谐共生。郭璞根据五行学说和二十八星宿体系，将城市功能的规划与“星象之城”的形象进一步同构并深化。

　　首先，郭璞根据五行学说，将温州城区划分为东庙、南市、西居、北埠。东部是太阳最先升起的地方，将其定位为提供城市的祭祀和文化娱乐功能。南部与护城河相连，可保工商业繁荣与稳定。从河流分布来看，主要集中在城市的西部，方便居民日常用水和物资运输。城市的北部为瓯江，水运便利，将其定位为埠头。

　　其次，郭璞在城内开凿了二十八口井，寓意二十八星宿。还在城内开挖了五个水潭，象征五行，保障旱季和战争时期的城内用水。蓄水池、水井提供了日常生活必备的水源，是城市建设的重要考量要素之一。郭璞通过开凿二十八口水井密布穿插于水网之间，开挖五个水潭与河流相通，有效组织起了城市的日常生活。

　　郭璞的城市规划不仅满足了城市安全、工商业发展、居住等功能，满足了居民不同的精神文化、娱乐需要，也赋予了温州“如画奕局”(叶适)的秩序美感。

　　城市形象的创造性与艺术性统一

　　中国社会科学院教授王树人先生在《回归原创之思：“象思维”视野下的中国智慧》系统概括总结了象思维的概念与理论，并点出了“象思维”富于原创性的特征。创造性，贯穿了华夏哲学、文学、书法、绘画等的发展，当然在此我们还应该加入建筑与规划。

　　温州的城市建设与规划在中国，乃至于世界建筑规划史上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它是郭璞法象天地的创造性表达，在东南大地上完成的一件艺术品。在这件艺术品上，人、社会融入到宇宙的秩序当中，天象的形式与温州山地、水网形式完成了同构，星辰的形象组织起了温州城市基础设置的秩序。而作品的整体性构成了北斗星象，它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富于勇气、智慧、幸福，成就了“千年商港，幸福温州”最为深远的寓意。

　　在机器复制时代城市形象日益趋同的潮流中，温州依旧保持着其独一无二的显性特性。温州人的勇气与智慧，温州城形象的独特性与故事性，毫无疑问在逐渐向娱乐、消费、旅游和休闲的转向中，将助力温州实现后工业时代的转型。

　　作者单位：温州商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