蔗里如何“甜一度”

　　这个季节，你若漫步于瑞安陶山数千亩青皮蔗林，还没尝到味道，就会先被甜蜜沉醉。

　　入冬，小雪后，大雪前，青皮甘蔗，才真正甜美。

　　浙江有三种青黄皮果蔗，分别是温州陶山青皮、温岭黄皮(广东引进)和临平上湖青。省农科院一位从事甘蔗研究的农技人员说，上湖青和陶山青皮是其中的佼佼者，口感鲜脆嫩。上湖青只有农家散户零星栽培，除了本地，市面上几乎买不到。而陶山甘蔗早已搭乘互联网快车，线上下单，甜蜜可达。

　　产业内卷，陶山甘蔗如何跳出“农门”，凭啥“甜蜜出圈”，怎样再“甜一度”？

　　一

　　甘蔗并非“下里巴人”，而是和丝、瓷、茶一样，蜚声中外。

　　先说起源。甘蔗有印度、新几内亚等不同起源地。这些区域拥有适宜甘蔗生长的热带气候，为其早期栽培提供了条件。随着阿拉伯和欧洲探险家的航海活动，甘蔗被带到地中海沿岸、美洲和其他地区，成为全球性的农作物。

　　在中国，甘蔗的种植，至少可以追溯到春秋战国的楚地。“胹鳖炮羔，有柘浆些。”屈原在《楚辞》的《招魂》里所写的“柘浆”，就是甘蔗汁。战国末期，楚国已经把甘蔗汁当作饮料了，甘蔗汁和鳖、羊等奉食一起，是很高贵的祭礼。

　　甜美的甘蔗，数千年中，是横跨国界和多元文化交融的体现。作为制糖的主要原料，甘蔗在古代社会扮演了重要的经济角色，推动农业和手工业发展。

　　李颀称“扶南甘蔗甜如蜜”，苏轼诗云“笑人煮积何时熟，生啖青青竹一排”，甘蔗象征“节节高”，意味着“渐入佳境”，是生活的幸福表达。

　　而在瑞安陶山，这份甜蜜更为独特。

　　瑞安的伢儿们，用方言念：“陶山甘蔗喷恁松，娄渡萝卜红彤彤。”“喷恁松”，意思是特别松脆。方圆百里，别处不管哪块农田，都种不出这么松脆可口的甘蔗。

　　瑞安街头几乎看不到卖现榨甘蔗汁的摊位，因为松脆的陶山甘蔗根本不用费力榨汁喝，直接啃口感更好。

　　农历十月起，农人们会分批次收割，并将甘蔗埋到土里保存，从当年秋冬季到来年春节，甘蔗都是瑞安乡间美食。

　　有意思的是，陶山甘蔗，只能在陶山种植。曾有数不清的人将陶山甘蔗移栽他地，都不尽如意，哪怕是隔壁乡镇。

　　原来，陶山镇的5000亩甘蔗种植地，处于飞云江河谷平原、小盆地、丘陵相间之处，这里阳光充足，土壤沙质，天然富硒地块，甘蔗喝的是“山泉水”，自然恩惠得天独厚。这和南橘北枳道理相通。

　　二

　　改革开放前，陶山交通落后，主要依靠桐岭、小岭、外桐岭几条古道和飞云江水路，通往温州市区和瑞安城。小小甘蔗想要走出陶山，更是不易。

　　陶山甘蔗的尴尬是整根太长难以远寄，切短又不易保存。到21世纪初，甘蔗销售仍以农户摆地摊、拉到市区售卖为主，上市时间集中，市场容量有限。

　　那么，近几年，陶山甘蔗“甜蜜出圈”的秘方何在？

　　优雅了，体面了，更甜了。生产环节，当地推广甘蔗标准化种植技术、田间管理，申请认定“瑞安陶山甘蔗”地理标志产品，对农户统一培训；加工环节，购买甘蔗清洗机、包装机，严格制定卫生标准，独立真空包装。绿色清洁的甘蔗即开即食，走亲访友做伴手礼乃至远寄他乡，土特产变得优雅体面了，味道也更甜了。

　　一根甘蔗尝出“两头甜”。如今，当地成立专业合作社，农民不仅在种植、培土上互相合作，还统一分工，负责种植和销售。这两年，16家甘蔗专业合作社又抱团成立专业合作社联合社，与物流公司、农资购销公司谈判，农户可享受到下浮35%的物流价格、化肥批发价送货上门等服务，解决单个合作社“办不了、办不好、办了不合算”的事。从各管各，到抱团合作，一根甘蔗让百姓尝到了“两头甜”。

　　搭乘网络快车“飞”往全国。互联网时代，陶山甘蔗及时搭乘时尚快车，借力直播、电商“飞”往全国各地。当地打造了18支网络直播团队，成立网络直播合作社、直播共富工坊，15家农合联成员注册20余个抖音、快手等直播平台账号，借力电商谋求转型。随着网络直播销售比重的增大，分工越来越细，农民只管种，种完就有人全权承包，不愁卖。

　　三

　　16家合作社携手1500多种植户，辐射3000亩蔗林……一连串数字叠加出一口口甜蜜指数。甜蜜季，怎样让这份甜蜜更深一度？

　　延伸周边产品。“这一口甜蜜，是儿时记忆里的味道，也是新潮的味道”，积极拥抱年轻人喜欢的方式，如对甘蔗切片、干化，可用于煮茶、药饮，也可做成姜糖、咖啡红糖等特色产品。以“甘蔗茶饮”为例，这里的甘蔗和茶，不只是技艺，也不只是饮品。从小处看，这是年轻一代的生活态度，更是寻求一种身份认同和文化认同。

　　讲好“甘蔗故事”。在陶山，甘蔗制作红糖，至今仍沿用流传千年的“连环锅”和“直风枪灶”古法工艺，每年都有成百上千游客专程来观光。然而，“甘蔗故事”远不止此。甘蔗生长期如何剥绿叶，如何制作红糖和甘蔗衍生品，如何二次利用甘蔗废料？5000亩连片农田是大自然的课堂，也是研学的场地，合作社、农业公司、共富工坊等均可参与其中，积极理解和回应当下，让生产流程变现，值得期待。

　　统筹规划管理。当下，网络直播、网红打卡纷纷走到田头，但农村以及田头的基础设施，仍显陈旧，缺少统一规划。统筹规划网红打卡点和直播点，从系统性保护理念出发，让这些点位和田园风光融为一体，形成满天星斗般的区域文化地标。甘蔗收成季，就是现场直播点，甘蔗也能很文化、很养生、很新潮。

　　吸引青年创业。目前已有的扶持政策，还难以满足部分乡村创业者的需求，配套弱、用工难、落地政策不够精准等现象仍然存在。要多关注返乡青年“当前之困”，打通返乡创业的资源困境，在配套、资金、专业指导、项目培育方面给予支持，以人才增添“蔗里”的甜度和浓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