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法交流中的“温州气质”

　　从中国温州到法国巴黎直线距离近1万公里，但彼此相连。

　　近日，瓯剧名家方汝将领衔出演的《张协状元》在巴黎上演。作为第九届法国巴黎中国戏曲节四大戏曲剧种传统经典剧目之一、来自南戏故里的瓯剧《张协状元》，收获了一批法国“知音”。

　　今年是中法建交60周年。在各类纪念活动中，活跃着许多温州人的身影，用艺术与文化对话。通过戏曲、译作、戏剧、展览等多种形式，温州人在中法两国之间勤勉“搬运”，搭建跨越国界、深度交流的桥梁。

　　一

　　中法两国素来亲厚。法国是第一个同新中国正式建交的西方大国。20世纪上半叶，一批中国学生胸怀艺术救国的理想留学法国，涌现出一批掷地有声的艺术名家。

　　5年前，“感知中国·意在巴黎——庆祝中法建交55周年暨纪念留法勤工俭学100周年中国美术馆馆藏精品展”开展，展出中国美术馆收藏的徐悲鸿、林风眠、刘海粟、刘开渠等近二十位中国留法艺术家作品，其中就包括温籍留法艺术家严德晖(1908—1987)的作品。今年7月底，“法自心源——严德晖艺术展”在中国美术馆举办。这是中国美术馆发起举办的首个温州艺术家个展。

　　遥想1938年，严德晖踏上去法国巴黎留学的轮船，拜罗丹的学生为师，学习雕塑。当时的法国是世界文化之都。今年9月底，上海的罗丹艺术中心开幕，罗丹的多件“国宝级”真迹从法国来到中国。

　　“感谢罗丹艺术中心使我们能够在上海近距离欣赏到罗丹的雕塑原作。”上海美术学院院长、中国雕塑学会会长、温籍雕塑家曾成钢在开幕式致辞中说道：罗丹艺术中心的开馆是一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文化盛事！

　　促成这件盛事的是一位温州女性。上海罗丹艺术中心主理人吴静是一位旅法温籍侨胞。出生于法国的她将欧洲艺术的精华——罗丹真迹带回祖国展览。其中部分国宝级展品首次离开法国，并经法国总统马克龙签字同意后来到中国。

　　经过长达八年的筹备，吴静将罗丹艺术中心落户上海世博会原法国馆，不时举办中法文化交流活动。

　　11月10日，罗丹艺术中心与上海昆剧团为观众呈现了一场中国昆曲与罗丹雕塑破次元对话，上演新概念式昆曲快闪“当罗丹遇到牡丹亭”。活动出品人除了吴静，还有温籍艺术家、上海市戏剧家协会主席、上海昆剧团团长谷好好。

　　此前，从波尔多到巴黎，上海昆剧团全本《牡丹亭》(精华版)法国巡演五场。其间，谷好好在巴黎中国文化中心以非遗昆曲为主题开讲，让法国观众近距离体验中国传统戏曲文化之美。

　　中国有戏曲，法国有戏剧。法国戏剧久负盛名，拥有悠久的历史。今年夏季的巴黎奥运会开幕式导演便是一位戏剧导演。巴黎奥运会上每场比赛的“三击”仪式，正是源于法国戏剧的开场仪式。

　　戏剧领域的活跃身影中，有一位温籍旅法导演——邵斯凡。上个世纪90年代，他随父母来到法国，深度融入当地文化，并接受了戏剧的完整科班训练，登上法国舞台，后于2010年回国创作。

　　邵斯凡改编自莫里哀作品的剧作《绝对高级》成为2014中法文化之春和第五届南锣鼓巷戏剧节双料重头戏。10年后，他执导的新剧《我的小王子》在深圳上演，并入选中法文化之春艺术节。从“搬运”到本土创作，邵斯凡尝试用法国学到的戏剧理念在中国创作，就像用“法餐烹饪技术加工本土的食材”。

　　解锁中法文学互鉴密码，南京大学法语系教授、温籍学者黄荭是一位勤勉的“摆渡人”。深耕法语文学领域30多年的她是一位高产而活跃的翻译家、作家、活动家。黄荭的译作覆盖了法国文学的多位重量级作家并频频受邀亮相国内外各种学术研讨、文化交流活动和阅读分享会。作为学术总监，她参与了在南京开启的《童言世界·守护星球》——小王子巡展。

　　二

　　法国巴黎爱乐音乐厅、巴黎音乐城总裁洛朗·贝尔(Laurent Bayle)认为，保留自身的文化同时，又能成功接受和理解另一种文化是世界上最难做到的一件事情。但许多生活在法国的温州人做到了。

　　据不完全统计，有超15万温州人生活在法国巴黎。早期海外温州人绝大多数为非精英移民。在法国的温州人多从事餐饮、服装等传统行业。随着受教育水平的提高和不断融入当地，新一代温州人日渐成为跨文化使者，他们精通法国文化，深谙其中的精华；又有着东方文化的情感认同，游刃于中西两端。

　　法国社会学家皮埃尔·布迪厄(Pierre Bourdieu)提出“文化资本”(cultural capital)一说。他把人们实际可以使用的资源和权力大致分为四种：经济资本(金钱)、文化资本(学识、技能)、社会资本(人脉、地位)和象征资本(威望、成就)。“文化资本”泛指任何与文化及文化活动有关的有形及无形资产，可以用来换取经济资本、社会资本、象征资本。

　　从积累经济资本到逐渐掌握文化资本，温籍侨胞热心推动中法文化交流。

　　三

　　跨越时间的长河，在中法文化的深度交流上，温州人贡献自己的力量。以严德晖的“走出去”到罗丹艺术中心的“走归”为例，我们可以看到：

　　文化因交流而丰富。

　　罗丹艺术中心开幕展带来了罗丹真迹，也带来了罗丹收藏的中国艺术品，包括他十分珍爱的观音像，以及隋唐陶俑、青铜器以及明清瓷器等。这展示了中法文化交流的深厚历史，反映了罗丹对中国文化的热爱和情怀。罗丹能成为顶尖的雕塑家，离不开他放眼全世界的艺术眼光。

　　罗丹博物馆馆长艾美丽·斯密耶介绍，罗丹一生没有离开欧洲，但通过这些收藏，他体验了不同的文化。他收藏中国陶俑的时期，正在构思创作《巴尔扎克》，不排除他从中国藏品中获取灵感和全新想法。

　　文化因交流而亲近。

　　知己知彼，方能更热爱彼此。中国雕塑和西方雕塑是两个形态。中国戏曲和西方戏剧是两种流派，但文化的交流让彼此更加亲近。

　　元末明初的温籍戏曲家高则诚写下《琵琶记》的时候，或许没有想到，多年后，这部作品会被搬到西方舞台。1925年，美国波士顿的中国留学生将英文版《琵琶记》搬上舞台。梁实秋出演男主角，谢文秋扮演女主角，冰心演牛丞相之女，打动了许多台下观众。

　　同理，当西方的小提琴拉响东方旋律的《梁祝》，音乐超越国界，扣动无数人的心弦。

　　所有艺术讲述的都是人性，而人性是跨越国界的。不论东方还是西方的艺术，深入的文化交流会让彼此找到更多跨越国界的共鸣，这是人类的大同世界，这是真诚纯粹的美与爱。民族的，也是世界的。

　　文化因交流而自信。

　　严德晖留法期间的好友、艺术家潘玉良在吸收西方艺术精髓的同时，自觉地强调自身的民族文化身份，“合中西于一冶”，在油画和彩墨画上都形成独特的绘画语言，得到中外艺术界的高度认同。

　　而在严德晖的雕塑中，也可以看到阅尽千帆后，他对东方文化的依恋和认同。在严德晖的骨子里，有着浓得化不开的故土情结。或许面对西方文化，严德晖也曾有过“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的历程，绚烂至极归于平淡。

　　罗丹对中国陶俑的珍视也提醒我们中国艺术家，要更加热爱我们的传统文化，从中汲取滋养和精神力量。真正的文化自信不是敝帚自珍，不是故步自封，而是海纳百川、兼收并蓄的深沉和磅礴。

　　中法文化交流的道路上，期待在更多领域看到更多新生代的温州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