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索】永嘉学派的形成与发展脉络再探

　　永嘉学派又称事功学派，她继承儒家入世精神，创立了以实学实体实用为特征的事功学说，全面丰富和发展了以“外王之学”为核心的事功哲学体系。从狭义的角度看，当前学术界所称的永嘉学派，一般是指南宋以叶适为代表的，与朱熹道学、陆九渊心学鼎足争鸣的思想流派。但是学术是活态传承的，从广义的角度看，永嘉学派不仅有南宋的创立形成，而且有晚清的重振复兴，更有当代的创新发展，其间虽有盛衰起伏但一脉贯注，对浙江、全国乃至东南亚社会都有深远的影响。

　　南宋经世致用的永嘉学派

　　永嘉学派作为南宋三大思想流派之一，溯源于北宋温州学者“皇祐三先生”和“元丰九先生”。北宋以前，温州地处僻壤、远离京师，文化相对落后，罕有知名学者。“皇祐三先生”率先在温州传播中原文化种子，其中王开祖首倡“道学”、“见道最早”，林石以“明经笃行著称于世”、开始倾向于达用，丁昌期继之，三人开永嘉学术之先河，成为事功学说的源头。随后，去中原汴京太学学习的“元丰九先生”将洛学和关学引入温州，为永嘉学派的形成奠定了文化基础，其中功居首位的周行己在《宋元学案》中被称为“永嘉学派开山祖”。郑伯熊私淑周行己，与其弟郑伯英“雕程书于闽中，由是永嘉之学宗郑氏”，成为当时温州地区学术的领军人物。薛季宣则创立“制度新学”而“附之世用”，至此脱胎伊洛程学而始为一派。其门人陈傅良承上启下，讲学岳麓书院、创办仙岩书院，进一步阐发永嘉之学，得到了全国学界承认并产生重要影响。叶适吸收归纳前贤智慧提出“崇利养义”“成利致义”，最终确立了永嘉学派的主要宗旨和学术体系。此外，许景衡、徐谊、钱文子、蔡幼学、曹叔远等学者，都围绕通经致用进行过思想阐扬和论述。可以说，永嘉学派源远流长、功臣颇多，概而括之主要是由周行己开山、薛季宣创始、陈傅良中继、至叶适集大成。

　　重振与复兴

　　晚清维新图强的新学思潮

　　元朝开始，朱熹道学被尊为官方哲学，永嘉学派一度衰落。清末，“三孙五黄”(指孙氏衣言，弟锵鸣，子诒让；黄氏体正，弟体立、体芳，侄绍第、绍箕)“东瓯三杰”(指陈虬、宋恕、陈黻宸)等学者面对内忧外患，重振永嘉学派，倡导维新儒学，冀以“振世救弊”。特别是孙衣言、孙锵鸣带领子侄门生，“以永嘉经制之学为己任”，以数十年治学之功，续力刊刻《永嘉丛书》《瓯海轶闻》等，宋恕说“天荒首破、曙光乃来”“温人始知有永嘉之学”。他们深刻认同永嘉学派“必弥纶以通世变”的现实意义，积极利用曾国藩、李鸿章、张之洞以及俞樾、章太炎等政学两界人脉，作新国学、躬行西学，亲自践行经世致用理念。倡议维新强国，近代中国十多名早期维新思想家温州独占其二，宋恕的《六斋津谈》是清末全面系统论述各项变法主张的最重要著作，陈虬的《治平通议》被梁启超收进《西学书目表》；推进教育兴国，创办小学、中学、府学、师范、职业、女校等数百所学校，开创了教育界的十余项全国第一；力行实业救国，创办农渔、工矿、运输等一批实体，参与掀起了近代中国早期现代化高潮，涌现了世所罕见的真正意义上的儒商群体。诚如叶适所言“识贯事中枢纽，笔开象外精神”，他们创造了近代史上百余项全国各行业细分领域的“单项冠军”，使瑞安成为晚清浙江乃至全国的维新重镇，无愧是近代中国思想解放的先驱。

　　创新与发展

　　当代敢为人先的温州模式

　　永嘉学派在立说之始，就倡导务实为国、反对空谈心性，重商、实干、创新已成为融入温州人骨髓的集体潜意识。改革开放以来，温州秉持敢闯敢试、敢为天下先的创业精神，从发展家庭工业和专业市场起步，以“小商品大市场”名闻全国，创造了举世瞩目的温州模式。作为全国民营经济先发区，上世纪80年代的温州家家点火、户户冒烟，前店后厂、蔚为壮观。1986年4月，时任国务院副总理万里还为此在瑞安召开了著名的“七级书记会”，共议商品经济发展大计。从全国第一家弹棉机器厂、第一家乳品厂，到全国第一批个私企业、第一批专业市场，再到全国第一座农民城、第一个“三位一体”农村合作协会等等，温州一直扮演着敢吃螃蟹的探路者角色，成为中国市场经济的主要发祥地。可以说，温州模式是事功学说的生动实践，事功学说因此被称为温州模式的文化基因。进入21世纪，温州用创新实践破解温州模式“成长中的烦恼”，以市场化、民营化和信息化推进工业化、城市化和国际化，积极创建新时代“两个健康”先行区，重塑民营经济新标杆，续写温州创新史。同时，温州学应运而生，温州正在迎来历史上的第三次文化高峰。温州——原本一座普通的城市，秉承事功学说的践履，经过改革开放的淬炼，已然并将继续成为一个时代的标杆。

　　总而言之，千年温州，远肇永嘉学派、中兴维新儒学、近启温州模式，其中一脉相承的事功学说之精髓，穿越千年而绵延至今，是温州对中国哲学文化的重大贡献。

　　邵定美

　　作者系瑞安市委宣传部副部长、瑞安市社科联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