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索】“温独支三女杰”之姚平子的二三事

　　上个世纪二十年代大革命时期，我祖母姚平子在中国共产党的引领下，积极投身于大革命洪流，成为温州早期妇女运动的先驱者、温州最早的共产党组织——中共温州独立支部(以下简称“温独支”)的成员。

　　从进步女学生到妇运先驱者

　　祖母从小受到良好教育，就读于温州当时办得最有成效的大同女学。她与胡识因(温独支首任书记)皆在该校读书，是同窗好友。从大同女学毕业后，她赴杭州女子师范学校讲习所学习，与温独支的另一位重要成员庄竞秋是同学，她俩志同道合，成为终身知己。毕业后，她回温受聘于温州军政分府都督徐定超夫人胡德淑创办的“女子学馆”任教，1914年袓母出任“女子学馆”校长。“女子学馆”后改为“第一女子高等小学”，简称“第一女高”。

　　1924年，正是军阀割据混战、国内危机四伏之际，国共合作联合发动了国民革命。浙江永嘉县人谢文锦奉中共中央之命，返回故乡筹建党团组织，在浙南地区传播革命思想。1924年12月，直属中共中央领导的温独支成立，胡识因任书记。当时，国共两党为了同帝国主义和军阀政府展开斗争，在全国掀起“召集国民会议以解决国是”的运动，谢文锦致信胡识因，要她利用在温州妇女界的声望和在女子师范学校讲课的有利条件，率先成立温州国民会议女界促成会，以响应全国性的促成国民会议运动。

　　胡识因接到党的任务后，首先想到自己的挚友姚平子，因为她追求进步，充满正义感和使命感，作为“第一女高”校长，一直以来都在学校里鼓励师生解放思想、争当新时代的新女性。当胡识因找她商量此事时，祖母认为：此举是温州妇女运动的开端，若能因势利导，对今后的革命事业具有非凡的意义，然而，据目前来看，温州当地还只有知识女性能意识到开展妇女运动的重要性，所以应首先在教育界发动知识女性参与运动，趁势把她们组织起来。这与胡识因的见解不谋而合。几天后，胡识因召集教育界的先进妇女等十多人座谈，会上传阅了上海寄来的宣传品，并一致赞同组织女界促成会，当场推选胡识因、姚平子、陈蕙芬、孙孟昭、王逊仙、滕国英等为筹备委员，进行筹备工作。为扩大影响，她们张贴传单、组织演讲和化装演出，广泛开展宣传工作。

　　1925年元旦，温州各界妇女代表50多人假座女子师范讲习所礼堂召开“温州国民会议女界促成会”(以下简称“女促会”)成立大会。当场通过告民众书，并提出打倒帝国主义、推翻封建军阀，召集国民会议以解决国是、男女同工同酬、男女平等、实行八小时工作制、耕者有其田等口号。会上推举姚平子、陈蕙芬、王逊仙、胡识因、周竞昭、庄竞秋、邵锦云等7人为组织委员会成员，并组织宣传队向外宣传。这是受温独支领导的第一个群众组织。在“女促会”和“女权运动”的推动下，同年2月26日，温州各界参加的“温州国民会议促成会”正式成立。

　　是母亲，更是革命者

　　1925年，祖母经过大革命的洗礼，在政治上迅速地成熟起来，认识到马克思主义的真理性及其对中国实现现代化的必需性，因此申请加入中国共产党。温独支通过考验，认为祖母具备了入党的条件，吸收她为党员。温州早期党员陈仲雷撰文回忆说：“独立支部成立后，一共十来人，即是郑恻尘、胡识因、陈仲雷、戴树棠、庄竞秋、姚平子、金贯真、王国桢。至于蔡雄、金国祥、苏中常等人当时是团员。”后人将祖母与当时另两名女党员(胡识因、庄竞秋)并称为“温独支三女杰”。鉴于当时斗争的复杂性，“温独支”让祖母仍以“女促会”负责人的身份开展工作，而不暴露共产党员身份。同年6月，北伐胜利进军，革命形势高涨，温州女界促成会以其为基础成立永嘉县妇女协会，姚平子当选委员。

　　1926年，中共温州独立支部派祖母与庄竞秋去定海小学任教，以此为掩护，在当地开展革命工作。事情的起因是：舟山的“定海小学”(前身为“定海女子小学”)校长沈毅于1924年前后，在上海接触了当时的共产党领导人瞿秋白等，深受革命影响，邀请其妻杨之华(时任中共中央妇女部负责人)到舟山作演讲，并向上海党组织提议，委派人员来定海小学成立党支部。

　　上海党组织把这一任务交给“温独支”，因为先期建立的“温独支”此时属中共上海(江浙)区委领导。区委考虑到：当时温州与上海陆路交通极其不便，来往主要依靠海路，而舟山作为上海与温州海路来往的中间点，在此处建立党组织，极有利于中共上海(江浙)区委对温州的领导。因而上海党组织要求“温独支”派员赴舟山与沈毅校长接触，相机建立定海小学党支部。对此，“温独支”的思路是：“定海小学”的前身为“定海女子小学”，所以，派知识女性党员去定海小学，以教书为名筹建党支部比较有利。于是，庄竞秋与祖母受命承担了这一使命。此时的祖母，已经是四个孩子的母亲，而且丈夫又不幸英年早逝，整个家庭的担子都压在她一个人肩上。她爱自己的孩子，爱自己的家庭，但她是心中有大爱的人，为了更多的孩子能免除苦难与压迫，为了更多的家庭会有光明的未来，她义不容辞地辞去“第一女高”校长职务，到定海去工作。

　　祖母与庄竞秋来到定海，沈毅校长任命她俩为高年级班主任，以此身份借机接近进步师生，从中发展党员。祖母与庄竞秋在定海小学的工作中，首先展现出自身优秀的教学技能，做到了“打铁还须自身硬”，因此在师生中声誉鹊起。在学校扎稳根基后，祖母与庄竞秋还通过开办“工人夜校”的方式，和社会上的工人广泛联系，开展工作。

　　1926年10月，她们首先发展进步女教员王士宏和金维映入党。金维映在以后的革命生涯中，成为少数历经二万五千里长征的女战士，并嫁给著名革命家李维汉，诞子李铁映。同年12月，定海小学成立党支部，推选王士宏为支部书记。这是定海最早的党支部。随后，在此基础上成立了“定海独立支部”。由于舟山地区在1926年之前没有国民党的组织，“定独支”首先帮助国民党发展了一批党员，成立了国民党定海县党部，为国民革命统一战线作出了贡献。次年初，在祖母与庄竞秋的协助下，“定独支”和定海工会组织发动了定海全县性第一次工人罢工运动。接着，祖母和庄竞秋与“定独支”的成员一起，积极推动盐民运动，开展反渔霸斗争，取得胜利。

　　1927年，正当轰轰烈烈的大革命迅猛向前推进之时，蒋介石在上海密谋反革命政变，于4月初所拟先行看管的各地共产党名单197人，其中温独支成员有10人，祖母的好友胡识因、庄竞秋皆“榜上有名”。4月12日，以蒋介石为首的国民党新军阀背信弃义，发动了震惊中外的反革命政变，对中国共产党举起了屠刀，一时间血流成河，国共两党领导的大革命归于失败。创建温独支的领导人谢文锦、胡识因的丈夫郑恻尘等先后被国民党杀害。祖母以“第一女高”校长作掩护，家庭又是名门，共产党员的身份没有暴露，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转入地下活动。

　　言传身教，四子均投身抗战

　　1927年7月，“旧温属公立图书馆”改名为“旧温属联合县立图书馆”，六县教育局长吴孝乾等人联名推举姚平子为馆长。从定海回温后，祖母走马上任。1929年，浙南准备举行大规模农民暴动。祖母根据党组织指示辞去馆长一职，于1930年1月与庄竞秋再次去定海小学任教，秘密建立党的地下交通站，以方便浙南红军大规模暴动后与上海党组织联系。后胡识因、庄竞秋出任红十三军驻沪联络员，祖母仍坚守定海。1931年，红十三军在强敌的不断围剿下，终因寡不敌众而暴动失败。祖母与党组织失去联系，始从定海离开，先在省立十中附小教书，1933年至1941年，在上海市民立女子中学任教。

　　祖母生有四子，在她的言传身教下，全部投身了抗战。除次子胡景镠在抗战战乱中失踪外，其余三子均先后参加中国共产党。其中，长子胡景瑊于1936年参加革命，次年入党，解放后任温州市首任市长；三子胡景濓在解放战争时期参加革命，是中国空军最早的飞行员、教练员之一；四子胡景燊1940年在楠溪峰岭村召开村民抗日大会后，遭暗藏的敌人杀害，壮烈牺牲，年仅18岁。

　　胡景燊是祖母的遗腹子，深受她的疼爱，家人深恐她精神上承受不了，因而没有告知其景燊牺牲的消息。1941年冬，祖母从上海回温州，带来两件丝棉袄，准备给长子及四子。可是，她一回到家，得知景燊已于一年多前牺牲，这一意外噩耗让爱子如命的她没几天就病倒了。党组织同意胡景瑊秘密探母，但护送他的小船抵达温州后，终因形势恶劣而无法靠岸，不得不返回，母子未得一见。同年年底，祖母病逝，时年44岁。

　　胡济

　　作者系姚平子之孙